書摘

到了學校，青青立刻迎向我，帶著興奮的口吻說：「妳爸回來了？」

我先是一驚，隨即想到一定是奶奶打電話告訴他們的。

「他給妳帶了什麼禮物？」青青再度問。

「一個娃娃。」我對她笑了笑。

「他真的給妳帶了娃娃！」青青一臉驚喜，急著問：「是什麼樣子的娃娃？」

「妳看了就知道。」我依然笑著。

「這麼大了，還玩娃娃，大家會笑妳的！」青青笑吟吟的，故意調侃我。

「它不像一般小女孩玩的娃娃，妳看了就知道。」

「到底是什麼樣子嘛！」

我原想賣關子，卻敵不過青青的要求，在下課時跟她形容那個娃娃的模樣。

「它的臉有點兒像放了很久的麵團，粗粗的，乾乾的，還有點發黃。它的眼珠是黑色玻璃球，暗沉沉的，沒有光采。它的鼻子幾乎看不見了，嘴巴卻很明顯，兩片嘴脣紅冬冬的，好像剛塗上口紅一樣。它的頭髮和耳朵都被帽子蓋住了。它那頂帽子就像我們在書上看過的，是祕魯人戴的那種遮耳帽，可是書上的那些帽子都沒有它那頂特別。它那頂帽子很舊了，卻很少看到那種花樣，最特別的是那兩條從耳遮垂下的流蘇，穗子就像兩顆彩色糖果，很漂亮。」

「它穿什麼衣服呢？」

「它披著一件紅褐色斗篷，一隻手拿著一根笛子，另一隻手上戴著貝殼手鐲，它的腳上穿著一雙草鞋……」

那天不只我無心上課，青青也處於一種振奮的情緒中。我把在林子裡遇到爸爸和爸爸回家後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唯獨沒有提起夜裡聽到的聲音。爸爸的房裡明明沒有其他的人，不可能出現女孩的說話聲，我一定是在做夢。

放學後，青青興高采烈的跟著我往家裡走，她嘴裡說要跟爸爸問好，其實是想見那個娃娃。我也一樣。

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跟爸爸說。我也想把明信片全部拿出來，讓他一張張的告訴我，他在那些地方做了什麼、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對爸爸那些年的經歷充滿了好奇，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靠近爸爸，心裡卻莫名其妙的不安起來。

我們到家時，爸爸正坐在院子裡。他背著我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回來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叫他？青青怔怔的望了我一眼，顯然是爸爸的外型讓她相當震驚。

「不像呀！」她的嘴脣動了動。

我沒吭聲，手心溼答答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緊張。

緊接著，我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那就是我常跟妳提起的紫丁香，很美，是不是？」他的聲音比記憶中的更溫柔。

「很好看，不過仙人掌花更美。」是那個女孩的聲音！

我像被電到似的，連忙舉頭張望，院子裡除了爸爸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呀！

青青也是一臉驚訝。

我幾乎快喘不過氣來，雙腳微微顫抖。

「這裡還有許多漂亮的花，妳一定會喜歡。」爸爸的口氣依然平靜沉穩。

「就算我喜歡，我還是要回家。」女孩的聲音再度響起，還伴隨著貝殼碰撞聲。

青青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朝爸爸走了過去。

「凱翔伯伯，你在跟誰說話呀？」她的話語剛落，緊接著傳來一陣驚呼：「就是它嗎？柳兒，這就是妳說的那個娃娃嗎？」

我移動身體時，爸爸已經先回頭了。我想叫他，卻被他的目光震懾住了。那雙眼睛依然充滿了驚惶，它們看了我一眼，迅速逃開了。

我移步向前，看見他懷裡抱著那個娃娃。

「妳們是誰呀？」那個娃娃的嘴一開一闔的，兩顆玻璃眼珠在陽光照耀下，散發出黑色的光環。

原來我在夜裡聽見的，是它的聲音！可是一個娃娃怎會說話呢？

我瞄了青青一眼，她同樣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奇里，她們好沒有禮貌喔，竟然不回答我的問題。」娃娃又說話了。

「留著短髮、皮膚較黑的那個，就是我常跟妳提起的柳兒。綁著辮子的那個，是她的好朋友青青。」爸爸淡淡的說。

 「她就是柳兒呀！」它提高了嗓門，玻璃眼珠子直直射向我，然後以一種不屑的口氣說：「你不是說她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嗎？怎麼一點兒也不好看？你看，她晒得好黑呀。啊，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個野孩子，天天在外頭鬼混，才會晒得那麼黑。」

我像被擊了一拳似的，滿臉通紅，渾身不自在。

「妳怎麼可以這樣說呢？快跟她道歉。」爸爸說。

「對不起，我是跟妳開玩笑的。」娃娃對著我一鞠躬，手上的貝殼隨之叮噹作響，它嗲聲嗲氣的說：「妳好，柳兒小妹妹，我叫奇莉，以後妳就叫我奇莉姊姊吧！」

我依然感到很不自在，青青卻笑了起來。

「奇莉，妳真的會說話嗎？」青青覺得不可思議。

奇莉轉向青青：「這是什麼蠢問題啊！我要是不會說話，妳們怎麼聽得到我的聲音？笨蛋。」

「奇莉，妳怎麼又罵人呢？太沒有禮貌了。」爸爸說。

青青並沒有生氣，目光在奇莉和爸爸之間移動著；一會兒後，她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從她的眼光中，我知道她一定看出了什麼，我的目光也隨著她移動。頓時，我也明白了──奇莉根本不會說話，是爸爸用腹語術在說話。

一年多以前，明德叔叔曾帶我們去看一部電影，裡頭的主角是位腹語師，帶著腹語娃娃四處表演。我和青青都很喜歡那部電影，也愛上了那個腹語娃娃。青青還在一本電影雜誌中找到了好幾張那個腹語娃娃的照片，像寶貝似的收藏著。

我的目光再度飄向爸爸，青青則看著腹語娃娃奇莉。

娃娃頭一扭，不高興的說：「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人可以不必張開嘴巴說話，青青的眼睛也張得好大，我們都被爸爸的腹語術折服了。

奇莉不耐煩了起來，甩動著貝殼手鐲問：「青青，如果妳是來看奇里的，現在妳已經見到他了，可以回家了。」

「奇里？妳是說凱翔伯伯嗎？」青青笑吟吟的，「我才不是來看他的呢！我是來看妳的。我們已經等了五年，總算見到妳了。」

「妳們等了五年？什麼意思？」奇莉問。

「五年以前柳兒就告訴我，她說她爸爸會帶一個娃娃回來。凱翔伯伯果然帶了個娃娃回來，妳說是不是很神奇呢？」

爸爸的目光又飄向我，雖然是很短暫的一瞥，我卻發現他眼中閃爍著驚喜。

奇莉哼了一聲。「只是恰巧被她猜到了，有什麼稀奇？」

青青還是笑嘻嘻的。「當然稀奇嘍。幾個月前她說她爸爸要回來了，當時都沒有人相信，就連她奶奶也認為不可能。結果她爸爸真的回來了。如果不是她有超能力，就是父女連心。」

我看到爸爸眼中又閃過一抹驚喜，他依然沒吭聲，而是藉奇莉的嘴問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青青轉向我。「柳兒，還是由妳說吧！」

我的心怦怦跳著，膽怯的說：「因為爸爸在第一張明信片寫了『走到路的盡頭，就會回轉』，所以當我收到爸爸從烏蘇懷亞寄來的明信片，我就知道他快回來了。」

我的目光又悄悄飄向爸爸。他的臉微微抽搐著，好像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他似乎不想讓人發現，於是將奇莉捧高，遮住他的臉。

奇莉甩動著貝殼手鐲。「妳們知道我從哪裡來的嗎？」

青青回答：「在南美洲，是祕魯，對不對？」

奇莉拍起手來，蹦蹦跳跳的說：「猜對了，猜對了。」

我的情緒也高漲了起來，脫口說道：「那裡有覆蓋著白雪的高山，很多地方都沒有樹，到處都是仙人掌，還有羊駝。你們的房子是用泥磚和仙人掌枝幹蓋成的，你們也吃仙人掌葉和羊駝肉，對不對？」

「還有馬丘比丘，」青青接著又說：「那是古印加帝國的古城，建築在兩千公尺的高山上，那裡有超過一百級的階梯，每級階梯都是用一整塊大花崗岩鋪成的。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幾百年前的印加人怎麼把那麼重的石頭搬上山。」

「那裡的很多城鎮都建在三千公尺的高山上。我最喜歡庫斯科，聽說它被稱為安地斯山王冠上的明珠。在那個城市裡，有許多印加帝國留下來的遺址，也有西班牙人的建築，那裡的居民穿著傳統的服裝，吹著排笛……」我把從爸爸明信片裡看到的景物一一說了出來。

「妳們怎會知道那麼多呢？」奇莉問。

「柳兒只要收到凱翔伯伯寄來的明信片，就會跑來問我爸爸。我爸爸總是很詳細的告訴我們明信片裡的故事，有時候我爸還會給我們出作業，要我們去圖書館找出關於那個國家的書來看，我和柳兒也很喜歡這樣做，因此我們知道了很多南美洲的事情。我爸常說，那些明信片就像我和柳兒的地理課本呢。」青青說。

「我還以為沒有人在意那些明信片呢！」奇莉說。

「誰說的！那些明信片就像柳兒的寶貝，她從不給別人碰一下。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汽水灑在其中一張上，她氣得一星期都不跟我說話呢！」青青說。

「那些明信片上什麼也沒寫，幹麼那麼寶貝呢？」奇莉說。

「上面寫了我的名字！」我說了這句話以後，原本不想再多說，卻忍不住心中的激動，接著說了下去：「我每天都在等明信片，如果超過兩個月沒收到，我就會開始擔心。我很怕爸爸生病了，或者遇到壞人。我也怕爸爸忘了我，永遠不回來了。」我低聲說著，目光又飄向爸爸。

他把臉藏在奇莉身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奇莉沒再開口。

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青青故作輕鬆的問道：「凱翔伯伯，你是怎麼發出女孩的聲音呢？」

我也瞪大了眼睛，想知道答案。

爸爸依然沒開口，奇莉動了動身子，傲慢的說道：「他的聲音那麼難聽，怎可能發出女孩的聲音？你們聽清楚，剛才我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發自我自己的口，跟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青青接著問：「可是一個布偶怎可能自己說話呢？」

奇莉的眼珠動了動，身子向前傾，壓低嗓門說道：「我有魔法。」

「妳騙人。」青青笑吟吟的。

「我有沒有騙人，妳們可以問奇里呀！」奇莉說。

我們不約而同的望向爸爸，他的眼光飄向他處，一點兒也不像個藉由娃娃之口說話的腹語師。

「妳要是真有魔法，露兩手給我們看看呀！」青青挑釁的說著。      

「我現在就是透過魔法在跟妳們說話呀！」

「這算什麼魔法呀！如果不是凱翔伯伯，妳還不是跟其他的布偶一樣？」

「我真的有魔法，信不信由妳。」奇莉詭譎的笑著。

「我們才不會上當呢！柳兒，對不對？」青青望向我。

我漠然無語，悄悄望向爸爸。

他的臉依然藏在奇莉背後，好像根本不在現場似的。

忽然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奇莉真的會說話；我甚至有種錯覺──它不是布偶，而是一個真正的孩子。我彷彿在它那對玻璃眼珠中看到了感情；特別是當我們四目交接，我看到了一種帶著挑釁、自傲而又不屑的目光。

​我不由得一驚，猛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一定是太著迷了，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摘自《腹語師的女兒》第4章　會說話的娃娃

目錄

自序　魔幻與實境的交戰　

第1章　來自遠方的明信片

第2章　紫色的裙襬

第3章　路的盡頭

第4章　會說話的娃娃

第5章　古墓葬品

第6章　房裡的祭壇

第7章　給爸爸的信

第8章　月夜祭典

第9章　懲罰

第10章　水靈演出

第11章　雪山童靈

第12章　貓群夜襲

第13章　對決

第14章　變成布偶

第15章　記憶中的眼神

第16章　後記

作品賞析　故事、奇想、神話與現實──穿越魔幻世界四象限　許建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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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

王加恩　臺北馬偕醫學中心精神科兒童臨床心理醫師‧
　　　　輔仁大學臨床講師暨督導‧亞洲大學心理所兼任講師
吳玫瑛　成功大學臺灣文學系副教授
桂文亞　知名作家
陳嘉英　臺北市立景美女中語資班召集人及專題教師
張子樟　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張經宏　知名作家‧臺中一中教師
許建崑　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黃秋芳　知名作家
劉鳳芯　中興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副教授
感動推薦 

【導賞人】

許建崑　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早年失去父母親的喪親經驗，往往對孩子的情緒與性格成長有著深遠的影響。《腹語師的女兒》一書，透過帶有古老傳說色彩的情節，輔以臺灣那極度重男輕女的古老家庭枷鎖為背景，用生動的文字帶出小女主角柳兒經驗到母親過世而父親又消沉離家時，那內在模糊卻又深刻的感受，著實讓讀者進入一個幻想卻又真實的世界。而柳兒在經歷了巨大悲傷的自我心理投射所導致的幻覺夢魘後，學會不再逃避，並勇於面對自己的恐懼。個性內向壓抑、不擅表達的父親，也勇敢選擇放下家族包袱、放手實現自己的夢想，同時學會以真實的聲音──而非腹語──與自己親愛的的獨生女柳兒溝通，真實面對那生命中的創痛。這本魔幻寫實的心理小說嘗試刻劃失親的心理歷程與人性的種種細膩情感，是值得一讀的好書！

──臺北馬偕醫學中心精神科兒童臨床心理醫師‧
輔仁大學臨床講師暨督導‧亞洲大學心理所兼任講師　王加恩

《腹語師的女兒》不是一本尋常的書，在魔幻與寫實交錯的敘事圖景中，作者巧妙的將生命成長中關乎親情、愛情與友情的尋常課題，幻化成一部驚心動魄又虛實難解的心理寫實劇。「腹語師」古老技藝的跨文化流傳、南美印加童靈的詭異色彩，以及臺灣鄉土敘事元素的巧妙交織，在這部小說中開展出三代人的情感糾葛與生離死別。於是一個尋常少女的生命成長故事，在人我（人偶）關係的對立與折衝之中，以及異文化交雜互涉的想像空間中，有了令人驚異的閱讀震撼。

──成功大學臺灣文學系副教授　吳玫瑛

生命中有許多隱藏的角落，渴望愛與被愛卻又不知何處尋覓。作者燃起火苗，步步朝向這幽祕的人性通道走去，企圖帶出光明與慰藉。一則安地斯山的童靈傳說，為青少年魔幻心理小說創作出嶄新格局，細膩、神祕，引人入勝。

──知名兒童文學作家　桂文亞

魔幻寫實作品與奇幻作品一樣，最怕過度想像。如果全文盡是變化多端、偏離常理，讀者往往讀得辛苦。《腹語師的女兒》情節安排相當合理，神祕氛圍的鋪陳呈現出失親者的惶惑與孤寂。

──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張子樟

浪跡天涯的腹語師攜回一具布偶娃娃奇莉，誰都沒想到它開口說出來的話，既蠻橫又討人厭呢。從它口中吐露的，到底是父親內心最底層的聲音，還是女兒因恐懼而生的種種幻想？小說的精彩就在這裡：隨著女主角柳兒與奇莉之間的衝突愈演愈烈，讀者的心思也跟著擺盪起伏。在我們這個不善於表達內心情感的社會，這部小說同時給予我們省思與親密家人如何溝通、對話的寶貴訊息。

──知名作家‧臺中一中教師　張經宏

林滿秋通過安地斯山的神話情境，用來掩飾現實社會中獨生子女心理層面的不安，除了反映現實社會中對子嗣、對性別的壓力，也間接表現了單親家庭孩子的孤寂、惶惑和創傷。在故事中，我們還讀出了國人思想觀念中的「魔咒」，那就是「重男輕女」、「崇醫師而輕藝文」的價值觀，緊緊縛繫了每個人的心房。

──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許建崑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相信，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都藏著驚人的力量，愛、恨、祝福、咒怨……這些神祕傳說，滿足了我們從來不能滿足的缺憾，也安慰了我們不斷重複的痛苦。直到我們累積了豐沛的知識，以為理性文明可以解釋世界，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因為愛、因為不安、因為各種各樣我們不忍或不敢說出來的祕密，成為壓垮我們的沉痛包袱。

當《腹語師的女兒》透過南美洲、安地斯山、童靈和生死對決這些神祕的混亂和缺憾，營造出神祕的心靈休憩所，彷彿天地有靈，所有藏在「腹語」裡的痛楚，都得以找到機會釋放，讓我們真誠說出藏在心裡的話，世界因而圓滿。

──知名作家　黃秋芳

《腹語師的女兒》帶著神祕、懸疑、魔幻色彩，是一本探索人類心理幽微情緒的小說，也是一本描寫另類家庭、刻劃父女親情的故事。

──中興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副教授　劉鳳芯

序言

魔幻與實境的交戰

林滿秋

在南美洲多次旅行中，我聽到了許多魔幻故事，其中最令我著迷的是安地斯山上的童靈傳說。

五百多年前，還活躍在安地斯山脈的印加人在舉行重要的宗教儀式時，會把孩童當成祭品。他們相信，把孩子獻給神等於把孩子送上天堂，還可以造福族人和自己，因此很多人都自願將孩子奉獻出來。

祭典那天，被當成祭品的孩子在眾人簇擁下，踩著排笛的節奏，帶著心愛的布偶，乘著羊駝，攀上海拔五千公尺的雪峰。這段路程會延續好幾天，沿途都有繁瑣的儀式。隨著高度的攀升，村落愈來愈疏落，送行者也減少了，被當成祭品的孩子在空氣稀薄的山谷中昏昏欲睡。抵達冰峰後，巫師和所剩寥寥無幾的群眾舉行了最後一場祭典，就將那些獻給神的孩子依照一定的姿勢綑綁起來，連同陪葬品，一起埋入三公尺深的垂直洞穴裡。

傳說中最吸引人的部分是──那些懷著美夢的孩子死後，靈魂根本上不了天堂，反而成為漫遊在雪山之巔的遊魂。他們孤獨寂寞，哀傷無助，看著古印加帝國走向滅亡，看著西班牙人來了又走，看著南美民眾擁有自己的主權。在政權轉移中的殺戮，他們看到族人愈來愈稀少，擔心有一天會被遺忘。

進入二十世紀後，古印加人淹沒在歷史的灰燼中，雪峰上的童靈傳說也逐漸被遺忘，只有一些盜墓者半信半疑。有一天，盜墓者登上雪山之巔，果真發現了寶物。就在他們把寶物帶回人間時，雪峰上的童靈傳說也重植於人們的記憶裡，還添增了新的色彩：那些漫遊在雪山之巔的童靈，附身在陪葬的布偶上，隨著盜墓者回到人群中。

這個傳說觸動了我的靈感，特別是當我在阿根廷的博物館看到那些幼童木乃伊，《腹語師的女兒》的故事便誕生了。

摘自《腹語師的女兒》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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